北念

“但求心中净土一片”

却把青梅嗅【壹】下


*一篇存存稿
*前文见主页
*对不住各位看官,此坑有缘再填吧

  五
  
  自八岁后,我就很少穿女装了。尤其是那种满是蚕娟绸纱锦带褶纹珞扣流苏七八乱糟,一做前后空翻就糊自己一脸的裙子。
  
  对此,老爹曾表示过无效的抗议。说什么,平时也就算了,也免得让人瞧了去和他抢闺女。而他好不容易从寡的快要淡出飞禽的男人堆里回来,天生丽质倾国倾城的女儿居然连这点福利都不肯给。
  
  其实,见过我娘的都说,我跟我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——全天下估计只有宇文玥和我爹他自己觉得我倾国倾城。当然了,他确实说对了一半,我穿女装,还就是给某人看的。
  
  比如,这件云纹流白月裙,我爹一眼相中,要我生辰时穿给他看,而且他一定得是第一眼。
  
  哼,谁让他不回来呢。
  
  “小姐,玥公子到了。”
  
  这一句话,成功打住了一个留守儿童的伤春悲秋。
  
  我颠儿颠儿地跑出去,果然看见那一个清俊无双的身影——着同款云纹月白锦袍。嗯,果然没赌错——年前江南进贡了五匹丝绒缎面,宫里留了三匹,宇文府将军府各一匹。
  
  我站在府门口,喜滋滋地看着穿着和我同款情侣衫的竹马,果然是心有灵犀不用点就通啊!以及,我成功看到了宇文玥眼里的惊艳——不枉我一早把萧策从温柔乡里拽出来,帮我参谋打理妆发。看起来效果不错,萧策没有砸他长安第一美妆圣手的招牌。
  
  少年静静望着天马行空满脸通红的少女,眼中的惊艳慢慢收起,古水无波如初,却仍有清浅的笑纹划过,
  
  “星儿——上马。”
  
  我轻轻搭上他伸向我的手,上马,被圈在他暖暖的怀中,脸上的笑几乎溢出了整条街。
  
  一天不见怎么觉得他又帅了。
  
  “左肩还疼吗?”
  
  我轻轻向身后一靠,稳稳地被熟悉的凛冽兰香包裹,
  
  “没事了没事了,我们走吧。”
  
  宝马雕车,雪柳金缕,银花一树香满路。世道争着争着,人心乱着乱着,东南西北兵慌马乱没一处安生着,却总能有一隅长安——他们的儿孙叔侄在遥远的地方拼死换来的。
  
  嗯,该死。没错,在这样一个欢愉的日子,兴采的时节,轻愉的气氛,宇文玥的怀中,我又想起了我那千里之外的不知在哪里吃土的老爹。
  
  话说回来,他这次是真走了快大半年了。今天刚到的信,又有事绊住了行程,说是过几天,其实就又是归期无信啊。虽然,每次老爹胡子拉碴地回来抱住我转圈圈的时候,我都会表示明确的嫌弃,但说实话,还真有一点怪想他的。
  
  只有一点点,一点点。
  
  “楚将军很快就回来了。”
  
  格外肯定的语气。
  
  温热熟悉无比安心的气息吹在耳边,我一抬头,便看见了少年温柔又奕奕的侧脸。
  
  这家伙,一年见到他爹的次数怕是还不如我呢。心疼地抱住空虚的我们。望着少年眸中的熠熠星光,我慢慢笑开了。
  
  “哈,我以后要是当了将军,一定不会经常几个月的不回家,不会忍心留下我心爱的——小娘子一个人太久的……”
  
  在我直勾勾的热切目光的注视下,少年狠狠撇了撇嘴,清冷的脸庞染上了几分愠怒微薄的红色。好看极了。
  
  “……说谁小娘子呢……别老跟萧策那些不正经的四处鬼混,学坏不学好——”
  
  宇文玥顿了顿,看了看怀中满血复活精神抖擞的少女,不禁弯了嘴角。
  
  “而且,跟着他们长期纸醉金迷,会长胖的。”
  
  不愧是我的小娘子,随便胡扯着就踩到了我的命门。
  
  “你难道没觉得,今日逐星没精打采的,可不就是被你这……吨位压着了吗?”
  
  我低头摸了摸通身毛色血红浑然一体的逐星——这简直是对它一匹日行千里血脉正统的汗血马的尊严的践踏。明明是因为追月不在,它才这么闷闷不乐,我才不背这锅。
  
  宇文玥看了看我快要翻到天上的白眼,浅笑着轻点我的额头,
  
  “好了,前面人多不方便,下马逛吧。”
  
  这个字眼,成功让我眼前一亮。终于,今日此行的重点来了。
  
  有一个困扰了男性千百年的传说——所有的雌性生物,都对花费金钱以获得某一物品的占有权有着迷一般的强大兴趣。臭屁如萧策,可以为他的佳人们赴汤蹈火一掷千金,只是坚决拒绝陪她们——逛街。虽然很不愿意承认,但我觉得,这算是我保留的为数不多的女性最重要的特性之一。尤其是宇文玥陪我一起买买买。
  
  “老板,栗子来糕三两,莲蓉糕来四两……唉,出新口味了?这个来二两……”
  
  “哇这个好看……这个是做什么的?……算了拿一个吧。”
  
  “嗯这个款式我喜欢。唉宇文玥,你帮我看看哪个颜色好……都行……那就都买了吧……”
  
  宇文玥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,面无表情地付钱,提货,再系到逐星身上。他爷爷白整什么考验他定力耐性的训练,哪有陪他的小星儿逛街来的效果好。
  
  “那个……你不是说要看灯展吗,那边……”
  
  “我也说了有庙会呀……老板这个玉佩能不能给我换一个配穗……对那个就行。”
  
  “买这个干什么,除夕我不是刚送了你一个络缨佩吗?”那可是他熬了好几个通宵亲手刻的。
  
  “而且——”宇文玥眯了眯眼,“这是男式玉佩。”
  
  “哦,是秦家二公子托我买的。他人还不错,之前一起训练时欠下些人情,本来今日灯会他还约我来着,可他要跟着纪叔他们值班巡夜。他就说正好缺一个随身带的佩环,让我帮他挑一个。”
  
  少年冰冷的脸上看不到一点表情。
  
  “那这玉的成色也太次了点。”
  
  我撇了身后那张冷若冰霜惊为天人的脸一眼,冲着对面脸色难看的老板笑了笑,
  
  “不好意思不好意思,他就这样。这个玉佩我要了,包起来吧。”
  
  这已经是长安最好的玉商了好吗,再说了,什么也没法跟你宇文家封地自产的上好的和田脂玉比啊。嘻嘻,是不能和他送我的那块比。
  
  “买好了吗。走啦。”
  
  真不知道送玉是什么意思吗?秦家,好像是那个三命度支。很好,他记住了。
  
  ……
  
  “哎,等等,逐星呢?”
  
  我望着踮起脚尖也看不到头的汹涌人流,一阵惊恐。不过就过了一个路口,一个慌神,马丢了?
  
  “不知道。你不是一直牵着吗。”
  
  “!不是一直你牵着的吗?”
  
  宇文玥晃了晃一直紧紧牵着我的手,眼神真挚嘴角噙笑,
  
  “是吗,我只顾着拉着你了。”
  
  迎上我同样真挚的眼神,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,
  
  “好啦,不用担心逐星。找不到我们,它自己会回府的。”
  
  我担心的当然不是逐星。只是可惜了我今晚的战果,人这么多,等它回去肯定会被挤掉一层皮,更别提系在身上的东西了。为秦二少的玉佩一大哭——不过还好不是我的钱。
  
  当几乎全长安的人都堵在一条街上时,是很糟糕的。当你又不巧就在这条街上时,更恐怖。唯一能做的,就是拉紧身旁的八尺八,随人群慢慢移动。很快,人流把我们送到了长街中段,渭水河畔旁的一颗大榕树下。
  
  原来,是一个眼光狠辣的小商,借此百年榕树摆摊卖同心福,说是只要有情人把这福挂在树上,这对恋人便能平安常乐,天长地久。
  
  果然,这种把戏屡试不爽,小商摊前聚满了成双成对的才子佳人,翠绿的大榕树已被挂满了鲜红色飘带,远远望去……非常愚蠢。
  
  “啧啧,真是世风日下。现在什么节日,都能被这些商贩整成七夕节。”
  
  “……不错。”
  
  ……
  
  半响,谁都没有挪步。
  
  “那个,宇文玥……”
  
  “我给你挂,去挑一个吧。”
  
  我迎上少年晶亮的目光,嘻嘻傻笑一声,冲进人群抓了一个同心福出来。
  
  少年脸色清冷,轮廓柔和,眼神透亮清晰。笔法遒劲不失灵落,提笔,一个“星”字翩然而上。我接过笔,一笔一画地把我的“玥”写了上去。哎,练了这么久还是不像。
  
  一片惊羡声中,少年足尖点地三步跃上树梢,把“星玥”挂在了最高处。
  
  我清楚地听见了旁边女子“想嫁”“我相公”的惊呼声。
  
  少年仿若踏着月光而来,墨墨夜色中,银辉熠熠跃入心间。
  
  他走到浑身噗通噗通冒着粉红泡泡的我身边,捏了捏我的鼻子,轻轻笑了,
  
  “好啦,走了。”
  
  真好。
  
  我的。
  
  “宇文玥你太厉害了,我可练不到这个高度。”
  
  “嗯嗯,低调低调。”
  
  ……
  
  其实他也是第一次挑战这个高度好吗,天知道他刚刚差一点就破功了。
  
  六
  
  萧策有一句名言,月黑风高之夜,正是极好感情交流之时。尤其是和异性。
  
  我决定信他一回。反正逆着人流原路回去是不可能了,倒不如稍稍绕下渭水下游,偏远是偏远了点,却也正好和宇文玥一起在月黑风高之时——多溜达一会儿。
  
  而此间重点,便是要人烟稀少——最忌闲杂人等搅场。所以,当我看到半路杀出的秦二少时,内心多少都有一点……想打他。
  
  “呀,秦兄,元夕怡乐。还以为你们今晚当值,不然我原本准备叫你们一起出来呢。”
  
  “楚乔妹妹同乐。今天是我当值,不过我和他们临时换班了,这不,就来找你了吗。”
  
  感受到身畔骤降的温度,心里的白眼差点就翻出来了。天,我就客气一下,这哥们平时也不是这么没眼色的啊。
  
  “这位就是宇文家的玥公子吧,百闻不如一见,在下秦子矜,久仰久仰。”
  
  宇文玥略抬了抬眼皮,躬礼都没有还。
  
  “秦家二公子。久仰。”
  
  我一直知道宇文玥性子冷傲些,但平时也一般不会随便逮住个人,就显出要用凌人气场压死他的架势。不行,再和闲杂人等纠缠一会儿,我就要被溅一身血了。
  
  “嗯……那个秦兄啊,你看今日天色也不早了,不如我们改天再约?时间地方你定,把小天李春他们都叫上,我请。”
  
  难道你真的没有感受到如此微妙的气氛吗,朋友你该退场了啊喂。
  
  “……好。只是,乔妹妹,可否借一步说话。”
  
  秦子矜不光毫不介意宇文玥的失礼,甚至还用相当诚恳的眼神……示意他退场。
  
  我撇了一眼身旁脸黑得发光的宇文玥,不禁有点冒汗。看来今天不陪他尬聊一会儿,这节是不能好好过了。罢了,就当还上那个玉佩了。
  
  “好。”
  
  我尽全力无视了宇文玥吃人一般都眼神,看了看手中刚买的糖葫芦,颇为不舍地舔了舔它鲜红的果子,转身递给宇文玥,
  
  “帮我拿一下,在这儿等我,马上就回来。”
  
  ……
  
  “送过去的元宵吃了吗,是你最喜欢的芝麻馅的。”
  
  “嗯,味道很好。”
  
  每年各族各府送来的元宵,都足足够我吃到明年上元。东西又不能放,每次我都让仓叔送去长安远郊的孤独园了……应该是味道不错的。
  
  “还有,你不在的这两天,我升职了。”
  
  “是吗,那恭喜了……”
  
  “那个,下个月,我就要行冠礼了,我可以……”
  
  这裙子保暖果然也不行。方才被宇文玥一直牵着不觉得,此时被河风一吹,才发觉要风度保不住温度,此言不虚。
  
  宇文玥啊宇文玥……我去他在干什么?
  
  “不好意思,我突然想起来府里还有事,先告辞了,回见。”
  
  说完,不等他回应,我便飞奔回宇文玥身边。
  
  “宇文玥,你你你……”
  
  真应该让全长安的人看看。清风霁月容倾洛水冷傲卓然温润尔雅英飒风韵的玥公子——在偷吃我的糖葫芦。
  
  “怎么能是偷吃呢,也不看是谁付的账。谁让你去了那么久……”
  
  不是偷,是抢。头可断,血可流,糖葫芦不能让。
  
  “刚刚买的时候是你自己不吃……”
  
  “你去的太久了。”
  
  ……
  
  鲜红的糖浆沾在宇文玥嫣红的唇上,看起来无比晶莹可口。
  
  我看着他唇红齿白一张一和,不由得怒起心头恶生胆边——踮脚扑了上去。
  
  力道有些没控制对,牙齿嗑上去时疼的我一哆嗦。然后,宇文玥也是一哆嗦,连带着他整个人都仿佛被定住了一般,可能是疼懵了吧。
  
  甜,真的好甜。吃到了酸酸的果肉,末了还不忘舔尽他唇上鲜红的果浆。
  
  我砸吧砸吧嘴,望着他比糖葫芦还鲜红欲滴的脸,笑得满眼满脸都是艳艳的红色。
  
  他眸中的水波犹自无法平息,几个大喘气,许久回神,指着我红彤彤的大脸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。于是,我们冷傲无比的玥公子,便涨红着脸一个急转身,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。
  
  宇文玥走了几步却不见身后的人跟上来,只得回头,只见我仍在原地笑得没了眼睛。
  
  “回……回家吧。”
  
  他步子不稳呼吸不稳地走回来,轻轻牵起我的手。
  
  “星儿,笑够了吗。”
  
  “嘻嘻嘻,宇文玥,真好吃。”
  
  “……”
  
  !
  
  “我说的是糖葫芦。”
  
  他并不理我,也拒绝直视我略显流氓的目光。
  
  “……嗯……好吃。”
  
  “……我会负责的。”
  
  他停下来,转头迎上我亮亮的目光,嘴角压不住的上扬。
  
  “我说的是糖葫芦。”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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