苔上雪【番外】[南雀]不许人间见白头
*南山不拆,罗雀单箭头,微虐
*被罗雀是汪家人的消息震惊到,脑洞停不下来,提前码出的番外(内含苔上雪结局)
*私设:罗雀最后叛出汪家救了尹南风,后被各路人马追杀,颠沛流离
*南山正文见主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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罗雀一手攀着满是糙铁锈的坑坑洼洼铁栏杆,一手捂着肚子前鼓鼓囊囊的衣服,右侧大腿上绑着的一条破烂不堪的布条,原本的浅绿色已变成深绿。暗红的血不停地从布条向外渗着,顺着他黑色的裤管流下,滴在地上的白色石灰土上凝结成斑。
他一步一台阶地蹒跚着步伐往上爬。忽的一个趔趄,身子一歪,右腿上的伤口正撞上楼梯一侧翘起的一块铁板。他一声闷哼,咧了咧嘴单手撑着尝试再次站起来,左手仍没有放开捂着的肚子。
他微微抬头,四四方方的铁架子窗户下端仍有剩下的一圈破碎的玻璃,不规则的冰冷的棱角反射着窗外惨白的月光。
他感觉有些刺眼,移开目光一瘸一拐地上了楼,侧身慢慢蹲下,在昏暗的光线中,从一旁废弃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铁皮柜后摸索了起来。
半晌他终于摸到了一把生着绿色铜锈的钥匙,站起来,上身抵住门,仍用一只手握着钥匙。他来回戳了七八次,头上的汗越来越多,双腿终于开始有些发抖。他扔掉钥匙用手扶住门后退一步,吸了口气默默蓄力,随即低吼一声用力向铁皮门撞去。
“咣当”一声巨响,罗雀一个踉跄跌了进去,回身在老旧铁皮门咯吱咯吱的呻吟声中关上了门。他坐在冰凉的水泥地板上,屋子里的空气中有一股奇怪味道,一种名为死亡的气息平静得漂浮着。他在满目绝对的黑暗中喘了一会儿气,发了好一会儿呆。
他再懒得站起,慢慢摸索着挪过去,从布满灰尘的木头柜子里拿出矿灯和药箱。他摸到按钮,拍了拍灯头,锂电矿灯很给面子的闪了四五下,最终打出了一道了微弱的白色光束。
罗雀拆掉腿上的布条,拿出最后一支麻醉剂,犹豫了下还是注射了进去。止完腿上的血,他没有再管两臂上的几道殷红的伤口,从怀里里拿出他差点把命搭进去的,三天以来的第一顿饭。
他伸出手,想把馒头上蹭的灰拍掉,却不想这一下又多了一道血汗融合的泥印。他啧了一声摇摇头,张嘴咬了下去。馒头不大,三口便吃完了。他靠在同样冰冷的水泥墙上,抬手将矿灯关掉,再次陷入绝对的黑暗中。
不一会儿,麻药开始起作用,身上的痛感慢慢减弱,而他的脑袋也开始有些晕起来。可能是发烧了。
罗雀把手伸进上衣内侧口袋里,摸到了最后一根棒棒糖。他咬开包装把糖扔进嘴里,啧,草莓味,真甜。幸亏,今天遇上的这帮不是汪家人,不然他也就没机会在这里苟延残喘了。
他在死寂的黑暗中闭上眼,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受控制的乱起来,一些乱七八糟的陈年旧事再次涌入脑海。
其实从刚刚缝合伤口的时候,他就开始有些晕了。他又想起了那个时候,那个女孩。
当年,愿意站在他们身边的人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。既使有那个人在,那也是一段朝不保夕,胆战心惊又前路难测的艰苦时候。他们一起走过血雨腥风,她会亲手给他们包扎,会用绷带打一个漂亮的蝴蝶结,甚至还会问一句,痛不痛。
后来那个比他还小几岁的女孩迅速的长大,他们的日子越过越风光,虽然仍少不了在刀尖上添血,只要看着她的笑,他只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心。虽然她脸上的笑越来越少,可他有幸正是那为数不多的几个能偶尔看到她真心的笑容的人。
天知道他有多么珍惜。在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时候,他就已经想拼了命的想要护住她那样的笑容了。
棒棒糖很快被吃完了。罗雀恋恋不舍地咂咂嘴,拿出怀中揣着的半瓶矿泉水喝了一口。他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昏,神智却格外清醒。
他想起了一些更久远的事。小时候他就是他们整个孤儿院中最能吃,最能打的。后来,被那群人选中,又是十几年夜以继日的重复训练。变态了点,不过吃的还不错。其实当初派任务的时候,他只是备选之一。他鬼使神差地认准这是个肥差,于是便动手干掉了其他两个备选人。
后来,他曾犹豫过,挣扎过。而直到今天,此刻,他终于可以说一句,他不后悔。
其实他向来对那些信仰教条没什么感觉,他的想法一直很简单,活下去,更好的活下去。他想要的从来都不多。
有一段时间,明里暗里他都没少跟那个人较劲。可他很快便明白了,他争不过。他想守护的,她为数不多的笑都是属于那个人啊。也罢,他一早就明白,有些东西从来都没有争的余地。
他拥有的本就不多,想要的也不多。
他认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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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尹南风每天从饭店走回家的必经之路。最近隔壁那片街区正在修路,已是深夜,本就没什么行人的小路上更是一片寂静。
一阵风吹过,前面正处于视线死角的拐角处传来的一阵窸窣之音,引起了她的注意。
身旁的张日山反应更快,上前一步把她护在身后,警惕的盯住那一片阴影。
尹南风想了半天,也毫无头绪到底又出了哪门子幺蛾子。她看着那片阴影,忽然想起了什么。
她松开她与他十指相扣的手,冲他微微点点头,示意他在原地等她。她一步步地向拐角处走去,最后在距那片阴影两米处停住。
那黑影忽的一阵抖动,她下意识的护住腹部,伸手向腰间摸去,才想起自己不带刀已经有些日子了。
尹南风听着那人粗重的喘息声,心中涌起不知名的滋味。她能感觉到黑暗中那一道幽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,一如从前。
“既是从我新月饭店出来的人,就不要给我丢脸。”
她的嗓音一如从前那般清冷,却少了几分凌厉。
她站在原地盯着那黑影沉默了一会儿,明白对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。她转身,看到不远处昏黄的路灯下,张日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,随时都可以在三秒钟内冲到她身边。
她忽然就有些鼻酸。
“好好活下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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罗雀有时候也会想,自己是怎么混成这个样子了呢。
一切都很顺利,他很快取得了她的信任,很快成了新月饭店不可分割的一部分。最初一起的那几个,后来她身边只剩下了他——现在他也不剩了。
其实他向来是个随心随性的人。没有什么人能真正管得了他。最后关头,他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心。
那天再次见到她,那个人果然把她保护的很好。比他好。这就够了。
女孩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,他也感觉很满足了。
做人可以不计代价,但求落子无悔。
她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。
罗雀闭着眼,嘴里仍叼着那根早已不带半分甜味的塑料棒,眼前慢慢泛起了星星点点的亮光。
他在心底长叹一声,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太妙。
“老板,办好了。”
“是,老板。”
“老板放心。”
……
“我只听尹老板的话。”
……
老板对不起。这一次,罗雀可能没有办法听你的话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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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罗雀啊,你也老大不小了,没想过找个姑娘成家的事吗?”
“新月饭店就是我的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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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终于还是回家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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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,尹南风刚刚把那两个混世魔王哄睡着了。
是马甲。说起来,他虽然不时还是一副软绵绵的反应慢半拍的样子,如今也可以独当一面了。而他师父的狠劲他倒一点没学上。他非要狡辩说,他师父那是要打天下,而他正是治世之才。
其实罗雀这个名字在新月饭店已经鲜有人提起了。老人们都心照不宣的绝口不提,对于新人,茶余饭后也不是什么值得聊的话题。
第一响她没接住,第二下很快又打了进来。已经很多年没有什么值得马甲深夜打给她的事了。
尹南风接起电话,心中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。马甲的声线是少有的慌乱。
“老板……我师父……回来了。”
她放下电话,很多年不做表情管理,此时她也无法控制她无处安放的眼神。
“找到罗雀了。我回饭店一趟。你先睡吧。”
张日山轻轻嗯了一声,抚上她颤动的睫毛,在她眉心落下一吻。
“去吧。记得把大衣穿上,外面冷。”
“我等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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尹南风踩着北京冬日的凛冽寒风,一步步走向躺在大堂地板上的那个身影。围成一圈的的伙计们让出路来,马甲侧着脸立在一旁,垂下的双手微微颤抖着。
他的衣服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酸臭味,混着血迹泥痕斑驳破旧不堪,一眼望去身上大大小小的各式伤口不下十几处。他闭着眼,瘦了很多,安静的神情却让她恍然觉得他还是从前的样子。一点没变。
她盯着插在他胸前的大白狗腿,缓缓开口,
“谁干的。”
一旁的一个伙计在她冰冷的目光中颤颤巍巍的向前一步,“是我。”
“老板……是他先动的手……天色这么暗,他动作太快了我就是本能的反应……”
尹南风揉了揉眉心,摆手让他退下。
“罗雀是新月饭店的叛徒不错,但终归是我新月饭店的人。”
他拼了命也要回的家。
“马甲,你师父的后事就交给你了。好好办。”
“是。对了老板,这是从他身上搜到的。”
是她的那把BM蝴蝶刀。他送的。
尹南风深吸了口气接过,慢慢抚过那一圈纹路。她把刀握在手里,金色的刀柄甚至还带着些许体温。
她俯身轻轻把刀放到他手里。
“一起葬了吧。”
尹南风走出饭店,凌晨的北京城仍是灯火辉煌,热闹非凡。
她望着满目的繁华,抬头,头顶上是透不进半点星光的一眼望不尽的黑夜。
尹南风裹紧了大衣,北方冬夜的刺骨寒风呼呼地吹着,吹得她迷了眼。
真冷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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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他早习惯了暗无天日。
而女孩自己可能永远不会知道,她就像一缕光,照进他无谓的生命里。
在新月饭店的那些年,在她身边的那些年,他人生中最快乐的那些年,他会记住的。
这样挺好的。起码他们几个人中最终有一个得到了幸福。
这世上的不幸之人多他一个不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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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日山感受到环在腰间的力量,紧紧回抱住她。他低头一点点地吻去她面上的泪珠,却是越吻越多。
他叹了口气,什么都没说,只紧紧拥住她,轻轻拍着她的后背。
尹南风把脸埋进他温暖的胸口,感受着他身上无比温暖踏实的温度气息。
这才是人间啊。温暖的令人落泪的人间啊。
她许他的人间,终究没能给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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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罗雀是吧,我叫尹南风。你跟着我,我保证,只要有我一份,你想要的所有我都能给你。”
“好。尹老板。”
桀骜的少年低下了高昂的头,送上了一颗不羁的心。
从此,刀山火海,黄泉碧落,入骨相思,此生不悔。
不许人间见白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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